【編者按】

沙灘、椰林、最美賽道，讓環島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吸引了無數游客。這張“名片”也讓廈門在“全國最鐘情旅游目的地”上名列前茅。然而，也有很多慕名而來的游客，被環島路傷了心——賣假貨的，短斤少兩的，強買強賣的，各種違法經營“侵蝕”著這條美麗的海岸線。

本報今起推出系列報道，關注環島路違規經營諸多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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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郵是曾厝垵芒果攤的“售后服務”。劉東華攝

曾厝垵芒果攤都說賣的是越南青芒果。劉東華攝

廈門晚報訊（記者 賴貴旺）說起環島路上的“亮”點，毫無疑問有曾厝垵段。隨著曾厝垵從小漁村“變身”文創村，“小資氣質”濃郁，更吸引無數人氣。不過，一群賣芒果的人，卻多年來一直在破壞曾厝垵的名聲。

芒果市場進價每斤7.2元，但你可以在曾厝垵買到6元一斤的芒果。售價竟然比進價還低，難道是攤販樂善好施？當然不是，其實低售價背后另有隱情——攤販們在秤上做了手腳，稱出來一斤的芒果其實只有5兩甚至4兩。

他們就靠這“4兩秤”，狠狠賺了游客一筆錢。各種“貓膩”是如何藏匿的？記者在曾厝垵進行了暗訪。

【暗訪】

【亂象一】

“4兩秤”

顧客如換秤價格就翻倍

不到3斤的芒果居然稱出8斤多

在巷道深處的一家芒果攤，記者和攤主聊了起來。攤主“保證”是正宗的越南青芒，很好吃，每斤6元還可以全國包郵。

記者挑了兩個個頭不大的芒果，攤販往電子秤上一放，顯示的重量讓記者吃了一驚:兩個芒果竟然重達8斤多！攤主說:“本來要50多元的，就算你50元吧。”

記者質疑:“這么小的芒果怎么可能這么重，你的秤不準吧？”攤主說:“我的秤和別人的是一樣的，不信你可以拿到旁邊的攤上去稱一下。”記者要求用自己帶的秤，攤主一口拒絕:“如果你要用自己帶的秤，那就不是6元一斤了，要12元一斤。”記者堅持說，只要秤是準的，12元一斤也可以接受。

隨后，攤販在電子秤上按了幾下，再將那兩個芒果放到秤上，這回顯示的重量為2.7斤。這樣算起來，即使是每斤12元也就32.4元，比6元一斤的“便宜貨”還“便宜”了17.6元。

記者剛掏出小秤，攤主就搶走芒果

在曾厝垵公交站前，記者看到一輛占道經營的小貨車，車斗里整齊地擺放著青芒果，攤主開價同樣是每斤6元。記者挑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芒果，電子秤顯示有3斤左右。

記者懷疑秤不準，攤販爽快承認:“這秤是差了幾兩，但我敢保證這么大的芒果，在這條街上我給你的價格是最便宜的。”記者趁商販招呼另一名顧客時，掏出自帶的小秤準備再稱一下。攤販看到了，一把奪下記者手上的芒果:“你要買就買，不買就算了，不要干擾我做生意！”

【旅館業者說】

一斤稱出兩斤重很正常

在曾厝垵開旅館的鄭小姐告訴記者:“曾厝垵的秤不準是公開的秘密，幾乎所有水果攤都這樣，一斤稱出兩斤重再正常不過了。”

記者走訪了10家芒果攤，惟一“不差秤”的是擺在“閩臺特產供銷社”店門前的芒果攤。攤位上立著一個顯眼的廣告牌，上面寫著“標準秤，少一罰十”。記者問，能否用自己帶的小秤復秤，店主說:“你帶10個秤來一個個秤都可以，這里的東西你拿到任何地方去復秤，如果我的秤有問題，店里所有東西都搬走，我沒意見。”

記者拿了兩個芒果，證實了店主說的是實話，店里的秤與記者自帶的秤不差分毫。他說，在曾厝垵賣芒果的，可能只有他的秤是準的，有知情的導游考慮到自身的聲譽，會把游客直接帶到他的店里來。

【亂象二】

“山寨貨”

只賣進價低的，不管什么品種

曾厝垵的芒果攤，都自稱賣的是“越南青芒”。“進口的越南青芒，又香又好吃，不甜不要錢。”一家芒果攤主指著水果攤的標價牌，上面品種一欄寫著“越南青芒”四個字。但是，記者問他越南青芒與別的品種有什么區別，他卻說不上來。

“我們賣的都是越南青芒，別看外皮青青的，里面已經成熟了，果肉很香甜。”芒果攤主說，其實不管是什么品種都一樣，反正誰也分辨不出。

為什么曾厝垵的芒果攤販都自稱賣的是“越南青芒”？記者走訪了幾家芒果攤，都沒能從攤主口中問出答案。大部分攤販的說法是，其實越南青芒與其他芒果也沒什么區別，就是口感不一樣而已。其中一名攤販直言:“我們才不管是什么品種呢，反正哪個品種進價低，我們就賣哪個品種，但是跟顧客都說賣的是越南青芒。”

【水果業者說】

“真身”其實是海南青芒

曾厝垵一名從事水果行業多年的店主告訴記者，市場上主要有越南青芒、海南青芒、臺灣青芒、云南青芒等品種，其中越南青芒進價相對較高。市場上所標榜的越南青芒，很多其實是海南青芒，“反正看上去都是青色的，不是內行人也發現不了其中的區別”。

記者在市場上購買了越南青芒和云南青芒。越南青芒的果肉顏色較深，芒果香氣很足，入口黏稠，味道甘甜。云南青芒果肉顏色偏淡，幾乎聞不出芒果香氣，肉質較軟，澀中帶酸，有淡淡的甜味。

【亂象三】

“假包郵”

秤頭貓膩已賺夠快遞費

曾厝垵文青路上，一輛三輪摩托車后斗載滿了包裹，這些都是要發往全國各地的芒果。各個攤點合作的快遞公司不同，韻達、中通、圓通等大小快遞公司的包裹，在曾厝垵都能看到。

記者在走訪中發現，曾厝垵的水果攤生意好到“遍及全國”，幾乎所有水果攤點都掛有“快遞”、“全球包郵”、“可使用支付寶”的牌子。還有更夸張的攤主，甚至標榜“全宇宙包郵”。

全國包郵是為了提高服務質量以此打開銷路嗎？記者從攤販口中了解到的“真相”，其實與服務完全無關，而僅僅是可以從中牟利。

在一家芒果攤前，記者看到攤販正忙著將顧客訂購的芒果裝箱打包。箱子里整齊地放了10個芒果，其中兩個明顯是壞的，中間部分爛了一大塊。記者說:“你把爛掉的芒果寄給人家，不怕人家投訴啊？”攤主很不屑地回答:“游客離廈門這么遠，怎么投訴？我就跟他說是快遞不小心碰壞的，和我沒關系，反正以后他也不可能再來廈門找我買芒果。”

記者問他為何確定沒有回頭客，他說:“我們的秤會少那么一點，顧客買回家一秤發現有問題，怎么還會再來買我們的東西？”

【快遞業者說】

如果實秤包郵豈能賺錢

快遞公司張經理告訴記者，曾厝垵的芒果如果真的是全國包郵，會賠死。

他算了一筆賬:假如游客買了20斤芒果，按每斤6元總共是120元。20斤重的芒果從廈門發往新疆，運費大概是70元。總共售價120元運費就去了70元，最后剩下50元，再扣除進價、人工、攤位費等，早已血本無歸了，哪里還能賺到錢？

而曾厝垵的芒果攤販，顯然一點都不虧錢，而且還賺得不少。張經理說，這種情況下惟一的可能就是在秤上做手腳了。比如，20斤的芒果其實可能10斤都不到，這樣算，既賺足了賣芒果的錢，同時也賺回了快遞費。

【分析】

【圖新鮮】

“貴族水果”好便宜呀

曾厝垵被稱為“最文藝”的漁村，很多外地來的游客只是短時逗留，攤販們抓住這個“商機”，做起一錘子買賣。即使被游客識破是宰客，最多也是退錢了事。

記者在走訪中發現，年輕游客最豪爽，攤販說多少就多少，很少會去仔細看秤，即使秤高得離譜也不會懷疑。秤好芒果，攤販會很熱情地替游客削芒果皮、切成塊裝好，方便游客當場品嘗。看似周到的售后服務，實際隱藏了商販的宰客行徑，就算事后回想起不對勁，游客也沒有證據證實攤販欺客了。

水果店老板張先生直言不諱，曾厝垵的攤販就是抓住游客對芒果的新鮮感，先以低價誘惑，再通過電子秤做假，萬一被發現就退錢，并不會影響做其他游客的生意。

“這么大的芒果一斤才賣6元，當然想嘗一嘗啦。”湖北游客林小姐告訴記者，老家很少見到芒果，大家都覺得芒果是“貴族水果”，價格應該賣得很高，看到這里賣得便宜，都會買幾個。

【游客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游客林小姐買了兩個芒果，攤販秤了說是8斤多，要50元。

“看著開價挺便宜的，但買下來后感覺也不便宜。”林小姐說，“我覺得哪里不對勁，原來是秤不準。”雖然明知被騙了，但她沒有去找攤販討說法，“出來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也不想惹什么麻煩。”

【租金貴】

顧不上正當不正當

環島路曾厝垵段的芒果攤很多，即使不是水果店，也會在店門口擺一個芒果攤。記者粗略數了數曾厝垵的芒果攤，數量有超過百家。

“我不這么賣能行嗎？大家都這樣賣，我也沒辦法。”文青路一家水果攤的攤主告訴記者，別的攤販都賣6元一斤，如果自己賣10元一斤，肯定沒人來，畢竟大部分顧客不知道攤販會在秤上做手腳。

他說，攤位的租金太貴了，只要能賺到錢，顧不上正當不正當。“我這個攤位不到2平方米，一個月的租金就要6000元。”

【業者說】

相信誠實經營生意會越來越好

“閩臺特產供銷社”店主用的是曾厝垵罕見的標準秤。他說，因為自己太“另類”，剛開始生意很慘淡。

“其他水果攤芒果每斤賣6元，我這里要賣10元，當然很少有人會來我這里了。”他說，那時候每個月的店租都付不起，但是自己堅持下來了，而且受到越來越多人的肯定，現在生意也好起來了。

“‘4兩秤’肯定是行不通的，我相信曾厝垵的芒果市場會慢慢走上正道。”他說。

【管理難】

“攤位缺斤少兩得找警察？”

在曾厝垵每家攤位前都有一塊監督牌，監督單位是“曾厝垵業主協會”，還有一個監督電話。記者暗訪時正好是端午節放假，業主協會辦公室大門緊閉，于是記者以游客身份致電曾厝垵業主協會。

記者告訴工作人員，自己在曾厝垵買的芒果，說是10斤其實只有5斤，能不能管一管？對方問記者是否已離開廈門，“如果你離開廈門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

記者說剛剛離開曾厝垵，對方來電讓記者提供投訴的那個攤位編號，記者說沒注意到有編號，對方回答:“你不知道攤位號，那我就沒辦法幫你了。”

記者問，如果找攤位號將會如何處理，對方表示會讓攤販退錢，“也只能這樣了”。記者質疑，業主協會身為監督單位，管理存在問題，這樣的處理無異于助長了攤販缺斤少兩的氣焰。對方承認管理工作不好做，但他聲稱自己沒有執法權，無權對攤販進行處罰。

【管理者說】

路邊攤我們沒辦法管

記者致電12315，投訴曾厝垵攤販存在欺詐消費者的行為。12315工作人員答復:“我們工商部門只監管有營業執照的店面，路邊攤我們沒辦法管。”

這名工作人員表示，如果店面存在欺詐行為，執法隊員會前往調查，如果是攤位短斤少兩就只能找警察了。

簽自治公約

盼價格統一

昨日上午，曾厝垵舉行“清新美締”（清新曾厝垵美麗漁村共同締造）行動。曾厝垵文創會工作人員和志愿者向經營業者發放曾厝垵文創村自治公約和曾厝垵文創村環境衛生自治管理公約，其中一項重點就是對芒果攤位進行誠信經營宣傳。

文創會工作人員挨家挨戶走訪了曾厝垵的40家芒果攤位，詢問價格，并提醒不能短斤少兩，要使用標準秤。攤主都說會配合，并簽了自治公約。

一名攤主說:“這個要大家統一才行，如果只是我們遵守，別人照樣那樣做，也沒有用。”

文創會工作人員表示，希望能推動曾厝垵將青芒果統一定價為10元，目前的第一步是進行宣傳，讓商家自己整改，接下去相關部門將會采取行動，對違法違規商家進行整治。（記者戴懿）

【游客投訴】

以為正規店沒問題

沒想到差這么多

張先生:我是江蘇到廈門來玩的游客，在曾厝垵買了芒果，讓店里寄到家的。我買了30斤左右，可是寄回來一稱只有12斤左右。賣芒果的是曾厝垵進去的第三家，不是路邊攤，是正規的水果店。當時稱的時候我感覺有些怪，但也沒多想，覺得正規店應該沒什么問題。寄到家里才發現，差太多了。那個店的老板姓黃，現在我們打電話過去，他也不接了。

買兩個芒果說是8斤

回來一稱才2.6斤

李小姐:我和家人從河北到廈門旅游，住在曾厝垵。對于我這個從未到過南方的孩子來說，看到海邊城市的一切都很新鮮。曾厝垵的大芒果確實誘惑人，價格才6元一斤，誰想到他們居然在秤上做手腳，一個芒果在15元到25元之間，算算至少3斤。吃的時候只覺得味道不錯，可是現在想想，一個芒果應該沒有3斤重吧。離開廈門的時候，我買了兩個芒果帶回家，兩個秤重是8斤多，老板還說算8斤45元好了。回家后，我媽又秤了一下，兩個芒果才2斤6兩。太可氣了，對廈門沒什么好印象了，宰客太嚴重，你們應該呼吁相關部門去加強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