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開開庭審理認罪認罰案件

2014年10月，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下，2016年11月，全國18個城市開展為期2年的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福建廈門就是試點城市之一。

身處探索改革前沿陣地的廈門市集美區，于2016年12月便制定出臺《關于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321”機制的試行辦法》，在全國率先提出“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并推出相配套的舉措。該辦法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偵查、起訴、審判階段，認罪越早，從寬的幅度越大：在偵查階段認罪最多可減少基準刑的30％、在起訴階段認罪最多可減少基準刑的20％、在審判階段認罪最多可減少基準刑的10％。

改革兩年來，集美區人民法院共審結認罪認罰案件2012件，認罪案件占全部案件的比例由改革前的59%上升到改革后（2018年）的77.5%，司法效率得以提高，試點工作取得了較好效果。

實施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化

“321”階梯式從寬量刑機制是“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的具體化，將從寬的三個幅度對應認罪的三個階段，界限分明、容易區分判斷，使從寬尺度成為可視化標準而容易產生制度信賴。

“‘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提煉了認罪與從寬關系里最本質部分，用八個字講清楚‘認罪’與‘從寬’的關系，道理淺顯，可以讓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被告人能夠理解接受，有效地激勵被告人盡早認罪。而‘321’機制，則讓從寬尺度有標準、從寬量刑有區別，運用創新思路破解了改革難題。”集美法院院長溫文華如是說。

集美區政法四家還聯合出臺了配套的《實施細則》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告知書》，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享有的訴訟權利以及“321”機制的運作模式。

具體說，偵查機關在第一次訊問后即送達該告知書，讓犯罪嫌疑人盡早明白“早認罪、從寬多”“晚認罪、從寬少”“翻供不從寬”的道理。集美區實行值班律師在公、檢、法三機關駐點，值班律師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和法律幫助，告知并解釋“321”機制內容，見證其認罪的自愿性，保障其合法權益。由值班律師向其解釋“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更易讓其信服、接受。

集美區法院審判委員會專職委員宋一心解釋說：“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最直接的內心動因，就是希望能以自己的認罪換取量刑上的從寬。如果從寬預期不明確，則難以判斷早、晚認罪有何不同后果，其認罪的動力必然大大減弱。‘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通過時間軸將‘認罪’與‘從寬’關聯，增強了對認罪結果的可預測性，容易產生制度信賴，可形成盡早認罪的內心動因。該理念能發揮法律的指引作用，促使刑事訴訟中大多數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選擇盡早認罪。”

集美大學法學院教授吳貴森指出，“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的意義在于，用群眾聽得懂的語言表達法律、引導犯罪嫌疑人盡早認罪、符合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符合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改革方向。在他看來，“321”機制將“坦白從寬”尺度公開化、具體化、標準化，幅度設定通俗易懂、簡明扼要，容易在監所內外口口相傳，形成有力政策感召，可引導尚處在徘徊、疑慮中的犯罪嫌疑人選擇早認罪。

廈門集美區政法委組織研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改革工作

推行認罪認罰從寬實戰化

2019年7月21日上午，集美區法院集中開庭審理三起盜竊案，三個被告人均當庭表示認罪認罰。

楊某是福建龍巖市下轄的漳平市人，之前因盜竊被判刑，今年3月，楊某又多次盜取他人財物達9000余元被抓獲。集美區法院審理認為，楊某系累犯，對其依法應從重處罰；其具有坦白情節、認罪認罰，對其依法可以從輕處罰。最終，對楊某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四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五千元。

在當庭宣判后，楊某表示，他在看守所里就有聽說集美區實施“認罪越早、從寬越多”，到案后，他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爭取寬大處理。他也表示，服從法院的判決，不上訴。

在集美區法院，“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被運用到每個具體個案中。如被告人吳某某、魯某某容留賣淫一案，二被告人的罪責、情節、作用均相同，但認罪的階段不同：魯某某歸案后即認罪，吳某某到開庭時才認罪。合議庭在量刑規范化框架內結合“321”機制進行評議：兩人的基準刑均確定為15個月。魯某某在偵查階段認罪，減讓基準刑的25%，確定宣告刑為11個月，吳某某審判階段認罪，減讓基準刑的10%，確定宣告刑為13個月。

又如，被告人胡某某、劉某某故意傷害案，二被告人均被公安機關抓獲，區別在于劉某某在偵查階段即認罪，而胡某某一直到庭審時才認罪。合議庭根據認罪階段的不同，對劉某某減讓基準刑的25%、對胡某某則只減讓基準刑的10%。這兩個案件的裁量結果較好詮釋了“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的量刑理念，讓早認罪的人得到更多獎勵，把寬嚴相濟刑事政策貫徹到具體個案中。

廈門集美還將寬嚴相濟刑事政策運用在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中：如審理的以村干部被告人呂某涼、呂某草二人為首要分子的惡勢力犯罪集團案，該犯罪集團涉案被告人20人，實施了二起強迫交易、一起尋釁滋事犯罪。

法院受理時，有11名被告人認罪，9人不認罪，經庭前會議，有19人認罪1人不認罪。本案被告人認罪情況不一，有自首、坦白、當庭自愿認罪和不認罪的。由于大多數被告人都自愿認罪認罰，所以采用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審理本案，原計劃安排開庭審理四天，結果僅用了一天半就完成了全部庭審工作。

在一審量刑時，除了考慮各被告人具體的涉案情節和作用，也充分考慮其認罪的情況而給予不同的處罰：同為首要分子，呂某涼認罪，量刑比不認罪的呂某草輕了6個月。其余的19名被告人均認罪認罰，在量刑時根據其認罪的不同階段，按“321”機制分別給予了相應的刑罰減讓。案件宣判后絕大多數被告人認罪服判，19名認罪認罰被告人僅1人上訴，取得了較好的法律效果，該案也是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在具體個案中的運用。

將“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運用在偵查階段，極大地促進了案件的偵破。集美區公安分局法制隊長賴維鑫反映，經過大量實戰檢驗，該理念對促使嫌疑人盡早認罪很有幫助，兩年試點期間共刑拘嫌疑人2878人，對1085人起到直接效果。他說，該理念講得清、聽得懂、易接受，讓嫌疑人由對抗的心理轉為合作，極大提升了審訊效率。該理念對初犯、偶犯及侵財、暴力型犯罪的效果特別明顯。

在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中，集美警方在偵辦以陳某偉為首的涉黑專案（涉黑15人、涉案129人，涉及11個罪名）時，成功運用了該理念。該案首犯陳某偉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且該犯罪集團實施的犯罪多為隱案，直接指向證據的取證難度很大。在偵辦過程中，偵查機關充分發揮“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的激勵引導作用，通過“盡早告知、充分解讀、及時幫助、靈活引導”的方法，有力促進了多名污點證人主動自愿認罪并檢舉揭發黑社會集團的犯罪事實，攻破了審訊難點，成功分化瓦解犯罪集團嚴密的防御體系，實戰運用成效顯著。

“認罪越早、從寬越多”這個創新探索，如今在廈門紀檢監察機關也同樣適用。目前，廈門市紀委監委會同市法、檢、司三部門聯合出臺會議紀要，明確在紀檢監察機關辦案時適用“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對涉案人員實行“階梯式”從寬處理。市紀委監委在查辦顏某敏等人涉黑涉惡、腐敗和“保護傘”系列案件中，被調查人均在審查調查階段自愿認罪，其中，顏某敏在起訴、審判階段供述穩定，自愿適用認罪認罰程序，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21年。

廈門市集美區法院外景

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改革經驗

2017年8月，最高人民法院在《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專報》專題介紹廈門集美“321”機制時指出：作為最早推開試點的法院之一，廈門集美法院結合本地實際，探索建立“321”階梯式從寬量刑機制，促進認罪認罰從寬具體化、合理化、科學化。廈門市委常委、政法委李偉華書記之后在專報上批示：“集美法院勇于探索、善于探索的成功經驗值得市政法機關學習借鑒”，廈門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姚新民也作了相應批示。

該改革經驗被《人民法院報》以《找準撬動改革的支點》《廈門集美：階梯式從寬量刑機制提效增速》《集美：創新階梯式從寬量刑機制》等文作多次刊登介紹；在西南政法大學的《量刑研究》及《福建審判》刊物上也分別發表《“認罪越早、從寬越多”量刑原則的探索與實踐》《集美法院：打造“321”階梯式認罪認罰從寬量刑機制》等文章。改革以來，中國政法大學兩次來集美法院調研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實施情況，全國有9個地區的政法部門來集美學習交流改革經驗。集美區法院刑事審判庭還榮獲全國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先進集體。

目前，全國已有部分地區開始適用“認罪越早、從寬越多”理念及階梯式從寬量刑機制，如：遼寧省政法五部門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納入量刑規范化：“在確定從寬幅度上，要根據被告人認罪的不同階段，減少基準刑的10％至30％”；濟南中院探索“認罪越早，從寬幅度越大”的做法，推出“階梯式從寬量刑機制”，規定偵查階段認罪，最多可減少基準刑的35％、起訴階段認罪最多可減少25％、審判階段認罪最多可減少15％；武漢中院明確了越早認罪認罰，越可能得到更大的從寬處罰幅度的量刑激勵標準；廣州越秀法院采取了分段式量刑激勵從寬機制，對在刑事訴訟不同階段認罪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給予10％至30％不等的從寬幅度，以鼓勵犯罪行為人盡早認罪，節約司法資源；杭州富陽法院明確辦理認罪認罰從寬案件，遵循認罪階段越靠前，從寬幅度越大的準則。

日前，福建省法院、省檢察院、省公安廳、省司法廳也聯合印發了《關于推進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工作的意見（試行）》的通知，其中明確：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應當根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偵查、審查起訴和審判等不同階段認罪認罰的情況，適當區分從寬幅度，對認罪認罰時間越早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從寬幅度越大。

集美區法院副院長柯俊龍說，該機制可調動各方面的積極性，是一項“利益兼得”的多贏方案，有力地推進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施行，受到普遍認同。階梯式從寬是可復制、可推廣的量刑模式，現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已從試點向非試點全面推進，將試點中實踐出來好的經驗和做法進行推廣很有必要，可少走彎路。

集美區法院審判委員會專職委員宋一心認為，將來在刑法修改時，可考慮在第六十一條增加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內容，在第六十七條增加“認罪越早、從寬越多”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