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已經搬離老房子好多年了，但每到臘月，無論多忙，母親都會趕回去，收拾收拾院子，掃掃房間，擦擦玻璃，將墻上貼了一年的畫揭去，換成新的。用母親的話說：“不管這房子平時住不住人，過年了都得有個過年的樣子，不能讓塵土暴灰壓著，尤其是年畫，換上新的才好過年。”

母親買年畫很講究，顏色要挑足夠鮮艷的，圖案和文字都得選寓意著幸福美滿的。

大門口的影壁墻上，母親會貼一個大大的“福”字。一般選金色的底，上面有年年有余或花開富貴的圖案，中間的“福”字一定要選大紅色，材質最好是立體絲絨的，給人一種厚重踏實的感覺。母親說過年貼“紅福”寓意新的一年有“鴻福”。

門廳的墻上母親會貼張牡丹圖。她喜歡牡丹花開富貴的寓意，也想用這種方式，紀念一下小院里那株因移植枯萎的牡丹。我小時候，每到春天，牡丹盛放，總會引得滿村子的人來家里觀賞。玫紅色的花朵碩大美麗，層層疊疊的花瓣圍著金黃色的花蕊輕輕綻開，顏色慢慢由濃轉淡，開到最外層時，玫紅漸漸變成了粉紅，越發嬌艷，讓人看了心生歡喜。因為心中總有著那株牡丹花的影子，母親買的牡丹圖顏色永遠鮮艷得濃郁。

父母房間的墻上，母親通常會選擇貼一張“年年有余”圖。年畫上的魚一定要九條，必須是紅色的錦鯉，而且要盡量選大點兒、長點兒的魚，所有的魚都朝著中間的位置游去。母親常說，“我們靠勤勞的雙手過平淡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貴、錦衣玉食，只要衣食無憂就足夠了。年年有余，長長久久，足矣！”

母親通常會選擇一幅梅蘭竹菊圖放在我的房間。年少時不懂母親的用意，長大了才漸漸明白，那應該是母親不曾、也不會說出口的期許。寒梅在冰雪中傲然盛開，蘭花在清幽空谷中悠然綻放，翠竹用挺拔的姿態展現出謙謙君子的品格，菊花用抱香枝頭的決絕來展現它的一身傲骨。母親定是希望她的女兒素淡清雅如梅，高潔淡泊如蘭，頑強堅韌似竹，一身傲骨如菊，將花中四君子的品格集于一身。

看著母親將墻上貼了一年的畫用抹布擦掉浮土，輕輕揭下來，卷成一卷，再將手中新的年畫徐徐展開，四角各粘上一塊透明膠帶，然后慢慢地將一角貼到墻上，再找正位置，粘牢。貼年畫的動作，母親做得鄭重且謹慎，仿佛貼的不是一張普通的年畫，而是她對新一年的希望。

深冬蒼涼，連歲月里都多了一些既清且素的味道。好在有了冬日暖陽的明媚，讓這份清素里多了寧靜溫婉的味道。就像冷清的老房子貼上了鮮艷的新年畫，年的味道一下子就出來了。我站在歲暮越來越濃的年味中，滿心歡喜，期盼年來，靜待花開！

（來源：集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