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母親的第一次遠行是來千里之外看我。

從上初中在學校寄宿到如今在外地參加工作，我回家的次數少得可憐。而我又偏偏極為戀家，有幾次早早做好計劃訂好了票，臨近返程時卻遭遇突發狀況，回家的計劃便一再耽擱。折騰了好幾次后，母親打來電話說：“你這么忙，換我去看你吧！”

我頓時緊張了起來。要知道母親從來沒出過遠門，在此之前她的活動范圍僅限于當地四十萬人的縣城。如今，為了看望一千公里外的女兒，年過五十的她竟然要開啟人生中的第一次遠行，那可是途經五個省份八個城市的長途。

為了減少母親中轉的次數，我給她定了直達的火車票，還給她專門制定了一份遠行注意事項。一路上時刻保持電話暢通，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那沒出過遠門的母親給丟了。在我的遠程操控下，接近午夜時分，母親坐了一天一夜火車后準時到達了出站口，背著大包小包的母親就像神奇的叮當貓，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臨睡前，我給母親吹頭發，她一動不動特別聽話，像極了小時候被她照顧的我。夜晚，我依偎在她臂彎里，母女倆聊天聊到睡著。趁著雙休，我帶母親出去游玩。我拉著她的手穿過大街小巷，帶她喝年輕人最喜歡喝的奶茶，帶她看當下最火爆的電影，帶她品嘗當地最有名的特產。

在路口等車的間隙，母親突然間摸了摸我的頭：“你長大了！會照顧人了！”我瞬間破防了。養育了我這么多年的母親，從來沒有些許抱怨，似乎為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為我爭取的種種都是理所應當。然而，身為女兒的我只是做了些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便引來她如此這般的感慨。

母親看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也如魚得水的樣子，便徹底放心了。返程時，我站在月臺上久久不愿離去，車窗后母親的笑容再一次模糊了我的雙眼：剛上寄宿中學的那年，母親冒著大雨騎著自行車來到離家六十里外的學校給我送生活費；考上大學那年，因為農忙母親沒能親自送我入學，秋收過后我收到她千里迢迢寄來的毛背心，針腳間赫然夾雜著幾縷白發；這一次，母親為了看我，背著家鄉的特產穿越了一千多公里。

站在月臺上，我使勁兒朝母親揮著手，直到火車走遠。遠處的天空中擁簇著幾朵火燒云，時而激情洋溢地舞動，時而安安靜靜地思考，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如稍縱即逝的時光。

（來源：集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