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頭采春，方知春光美”。春雨蒙蒙中，我開始期待第一壺春茶。識得茶趣，自青年時從老家皖中參軍入伍來到閩地始。

閩南的山水、閩南的天氣，適合五谷雜糧的種植，也適合茶樹的栽培。曾有山區茶農，隨手將整壟的茶樹分開一二枝，植入房前屋后，澗邊崖上，不多久便見茶苗入地生根，枝葉由剛栽培時的懨懨模樣變為生機勃勃。來年谷雨前后可采其嫩葉，炒揉晾曬一番，即可泡飲。

泡飲剛采摘加工好的茶葉，最好是山泉水，井水次之，自來水又次。泉水煮沸，遍燙茶具，于水霧彌漫之際，掏少許茶葉于陶盞內，急沖急倒、瀝盡，這個操作叫“洗茶”；晃動不停，迅速再次沖水、蓋上蓋，趁擺放茶盞之際的短暫工夫，讓沸水浸泡茶葉幾十秒，然后倒入“茶海”里，再均勻分給茶客品嘗。

端起茶盞，先讓裊裊而起的氣息順鼻腔而入，新茶的特有味道瞬間置換了存儲已久的味覺記憶，那一股清新的氣息，不僅讓人心曠神怡，還能激發記憶中久遠的味蕾，讓周身“激靈”好久。第二遍茶水，最能知悉茶的真味，或清香或厚重或甘洌，產地不同、海拔高度不同味道有異；第三遍沖泡前，最好將水再次煮沸，浸泡茶葉的時長稍久味道更佳，第三遍茶水味道往往是第二遍的“復述”，讓記憶牢固些。

新茶最能感知茶的真味，久未飲茶最能體認茶的醇香。

一位內弟為茶農，住同安與安溪交界的高山上，常于第一把新茶采摘加工完畢之際，送與我品嘗。他送來的有鐵觀音、毛蟹、本山、黃旦、黑旦等品種。山路迢迢，進出不易。他的贈予讓我對茶生得幾多憐惜，由此衍生珍愛之情，常于疲乏或閑靜時，依次泡上一壺，品得茶香識茶味，品味生命的每一個新開始。

鐵觀音、毛蟹應屬半發酵烏龍茶系列，還有未發酵茶，如綠茶。綠茶不但可品其味，還能觀其“舞姿”——

撮少許綠茶放入透明的玻璃杯內，沸水沖入，片刻可見縫衣針般大小的茶葉上下翻騰，“覺醒”后翩翩起舞。待水溫稍下降，片片茶葉不規則地壘疊于杯底，最上層或可見一二片不甘疊放的葉子，直立杯內上下竄動，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最不知趣的是茶葉細末，任憑滾燙的沸水久久浸泡依然不肯沉底，漂浮在杯口，喝時要輕輕吹拂，讓其“翻滾”到杯口另一側。

輕抿一小口，別急著吞咽，留于口內幾秒，讓綠茶獨有的清香甘洌氣息在口腔、鼻腔、呼吸道循環彌散充盈。杯起杯落的同時，茶葉也在杯內上下翻騰：杯起葉片聚攏，杯落葉片上浮。常有茶客不舍，輕輕搖晃茶杯，看輕靈的葉片曼妙起舞，讓春天在杯中悄然綻放。

“壺中日月長，杯小乾坤大。”悅目的葉片，怡人的茶湯，悠然喝幾口，那一縷難得快意的享受，讓疲乏的身心得以安逸許久；那一連串沖、泡、沏連貫動作，為閑暇時光平添無比樂趣?！盁o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的飲茶意境，也讓我對閩南這方土地以及土地上的茶農有著深深的眷念和敬意。

浮生若茶。人生的各種滋味與經歷，猶如剛泡好的茶，五味人生，冷暖自知。春意融融，泡上一杯香茗吧，感受生活的甜美與溫暖。

（來源：集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