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大學原校長 中國科學院院士 我國現(xiàn)代電化學奠基人之一田昭武逝世，享年98歲

“跨界院士”20多年前就推動發(fā)展新能源汽車產(chǎn)業(yè)

他的最后一項研究是 新型“超級電容器”

廈門日報訊（佘崢）廈門大學今天將舉行告別儀式，送別他們的老校長、中國科學院院士田昭武，他是著名物理化學家、教育家，我國現(xiàn)代電化學奠基人之一。

田昭武出生于1927年6月28日，2024年10月1日22時50分在廈門逝世，享年98歲。

當過大學校長，53歲就當上院士，但是，田昭武行事異常低調，他其實擁有精彩紛呈的不凡人生：他是“土生土長”的院士，堅持創(chuàng)新，取得一系列原發(fā)性原創(chuàng)性成果；他是跨界高手——主要研究領域是物理化學，交叉于物理學、數(shù)學、計算科學、機械學和生命科學等多個學科；他還是巧手院士，自己研制一系列實驗儀器。

田昭武和妻子育有一兒一女，兒子田中群也是中國科學院院士。

作為學霸

18歲保送廈大化學系

46年前就自學電腦編寫軟件

田昭武出生于福州的一個詩書家庭，父親是讀書人，母親從小拒絕纏足，并女扮男裝上私塾。

1945年，18歲的學霸田昭武被保送到廈門大學化學系。在廈大，一年級新生田昭武一鳴驚人——第一學年考出各門課程91分平均成績，引起時任廈大理學院院長兼化學系系主任盧嘉錫的注意，將其列入重點培養(yǎng)名單。盧嘉錫給田昭武開列化學學科以外的課程，這為田昭武以后的科學攻關打下扎實基礎。盧嘉錫后來出任中國科學院院長。

在田昭武98年的人生中，勤奮和天資讓他總是看得更遠。1978年，田昭武到英國訪問，用400英鎊買回一臺個人電腦，它是世界上最早批量生產(chǎn)的家用電腦之一，因此有人認為，這是我國引進的首臺個人電腦。田昭武自學電腦，自己編寫各種軟件，探索計算機在電化學研究中的應用。

20余年前，城市擁堵和耗能問題初露端倪，田昭武在全國政協(xié)提案建議發(fā)展電動公交車，之后力促“新能源汽車產(chǎn)業(yè)”列入國家“十二五”七大戰(zhàn)略性新興產(chǎn)業(yè)。田昭武最后的20余年，一直致力于可用于電動汽車的電化學儲能器件——新型“超級電容器”等研究。

作為科學家

創(chuàng)新源泉來自交叉學科

取得一系列原發(fā)性原創(chuàng)性成果

田昭武從事電化學研究，被認為是中國現(xiàn)代電化學的奠基人之一。電化學通常被認為起源于1791年——一位意大利科學家發(fā)現(xiàn)解剖刀或金屬能使青蛙腿肌肉抽縮的“動物電”現(xiàn)象。用大白話說，電化學有助于解決人類面臨的能源、交通、材料、環(huán)保等問題。

不過，田昭武不是電化學“出身”。廈大畢業(yè)后，田昭武留校任教，成為盧嘉錫的助教，盧嘉錫致力于物質結構和量子研究。年輕的田昭武注意到當時國際上興起的“電極過程動力學”的研究，當然，他也明白，進軍邊緣性極強的、牽涉學科多的電極過程動力學領域，困難重重。盡管如此，田昭武認為，電化學是科研的一處“富礦”，于是決定走下去。

盧嘉錫后來說，當我發(fā)現(xiàn)田昭武是人才時，他已經(jīng)和我“分道揚鑣”了。

這位“孤勇者”在新的領域走出康莊大道，1980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他是“土生土長”的院士——他不曾留學，但同行說，中國在國際電化學領域舉足輕重的地位，和田昭武密切相關。

現(xiàn)在看來，創(chuàng)新是這位院士的“武器”。田昭武的創(chuàng)新源泉來自于交叉學科。業(yè)內公認，田昭武是科學源頭創(chuàng)新及學科交叉的提倡者和實踐者，在電極過程動力學、電化學、電化學微加工技術等方面取得了系列原創(chuàng)性重大成果。

田昭武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喜歡科學，科學的魅力就是創(chuàng)新。”他曾說，你面臨選擇時，要看看學科發(fā)展還存在什么問題，可以在哪些領域開拓新方向——科研上，新事物更具生命力，更值得探索研究。

作為教師

他的教學大綱“會說話”

晦澀的課程被他教得深入淺出

1982年到1989年，田昭武任廈大校長。田昭武從教70周年會上，廈大原校長朱崇實揭秘，廈大的三學期制，就是田先生當校長時推行的。“三學期”多出的那個學期，學校開設大量選修課，邀請著名專家為學生開講座，有利于學生拓寬知識面，掌握最先進的知識。

田昭武的聲音，像洪鐘般響亮，不過，他作為一名“教學大綱‘會說話’”的好老師，靠的絕不是聲線。

1953年，剛升為講師的田昭武，被盧嘉錫委以重任，講授“物理化學”課程。“物理化學”內容繁多，概念復雜，是當年師生公認最難的課程之一。但是，田昭武卻講授得風生水起——一目了然的圖解，邏輯嚴密的思考辨析題，輔之嚴謹?shù)膶嶒灒瑢⒒逎母拍罹唧w化，將復雜的內容清晰化，在學生中贏得一片好評。

之所以能把課上得如此生動出彩，不僅源于田昭武扎實的理論基礎，更重要的是他對教學的潛心付出。他的同事說，他先將教學內容充分吸收消化，再結合學生的認知情況和科研成果進行組織、完善，在不斷探索中逐漸形成自己的教學體系。

1977年，受國家委托，廈大舉辦全國首次“電化學研究方法短訓班”，田昭武講授“電化學研究方法”，通過理論和實驗緊密結合，短訓班取得成功。此后，中國電化學界出現(xiàn)了雨后春筍般的興旺局面，許多參加培訓的青年后來都成為所在單位學科帶頭人，此次短訓班也因此被譽為“中國電化學黃埔軍校”。田昭武編著的《電化學研究方法》被認為是中國電化學科學經(jīng)典著作之一。

田昭武認為，精心施教是最好的提高——在備課和講課時累積的知識和感悟，能對今后科研起很大作用，這也是他堅持教師要爭取講授一兩門基礎課的原因。

不過，和課堂上相比，生活中的田昭武更像獨行俠，中學畢業(yè)時，同學評價“好像沒有誰能了解他，他永遠是緘默的”。這種個性保留到后來。他同事曾經(jīng)揭秘：從2009年起，每年的春節(jié)前，田昭武都要到學校對面的銀行取一些錢，委托學院包紅包給學院家境困難但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還不讓說是誰給的。

昨天，市政協(xié)原主席蔡望懷用一句話為他的老朋友送行：大多數(shù)人說，才智造就了一位偉大的科學家，但他們錯了，是品格。

事實上，在1945年，有人就“預言”了田昭武的成功，他的同學給他的畢業(yè)評價寫道：他總是在成功的道路上前進，有時碰著挫折，也很快消除了，可以想象他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當田昭武走完98歲人生，他的確是一位不平凡的人，過了不平凡的一生。

【多面院士】

自學

田昭武的創(chuàng)新源泉，有相當一部分依靠自學，他認為，科學研究既需要敏銳的嗅覺，更需要超常的自學能力。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后，電子學從電子管發(fā)展到晶體管、集成電路以至大規(guī)模集成電路，為了結合電化學科研發(fā)展的需要，田昭武跨學科自學，“啃”下數(shù)理方程、熱傳導、電子學等理論知識。

在自己當了院士后，田中群回憶起一件事：讀高中二年級時，他帶著一道解不出的數(shù)學題去問父親，父親卻不高興地反問，難道你不能靠自己解決嗎？

田中群說，此后，自己再也沒有向父親請教過任何習題。但是，多年之后，田中群理解父親，這其實是父親的天性所在——田昭武一向認為，什么事都要靠自己解決。

跨界

他被認為是跨界大師，主要研究領域涉及物理化學，交叉于物理學、數(shù)學、計算科學、機械學和生命科學等多個學科。田昭武認為，交叉對于科學研究具有積極意義，某領域內一個看似并不具有重大意義的知識點可能正是另一領域內某一關鍵問題的突破口。這樣看問題就不會只局限在某個固定領域里，所謂創(chuàng)新就來源于此。

2009年，他發(fā)起并捐資設立廈門大學“田昭武學科交叉獎勵基金”，鼓勵科研創(chuàng)新及學科交叉研究。

手巧

不僅研究獨辟蹊徑，田昭武連研究的實驗儀器也是自主研制，這被認為是極其不容易的——電化學領域設備精度要求很高，還得保證實驗條件穩(wěn)定。

這是一位巧手院士。半個多世紀前的一個夜晚，廈大化學系食堂放映黑白故事片《英雄兒女》，田昭武提著心看完影片——這部影片放映沒有接入市電，全程采用田昭武和同事研制的鋅空電池。在當時，鋅空電池的研發(fā)，給偏遠山區(qū)、軍營哨所送去“及時雨”，是一項對國家建設有意義的成果。

田昭武是我國自主研制科學儀器事業(yè)的先行者。1973年，通過自學涉足物理學、數(shù)學、計算機科學、微系統(tǒng)科學等多領域的田昭武，開始帶領科研團隊研制“電化學綜合測試儀”。作為儀器的總設計師，田昭武廢寢忘食，從早到晚幾乎都泡在實驗室里。田夫人經(jīng)常要出動兒女到實驗室三催四請，喊他回家吃飯。

1974年，“電化學綜合測試儀”研制成功，這是我國第一臺比較大型、綜合性強、集成電路化的電化學測試儀器，儀器零部件全部采用國產(chǎn)材料，其主要功能和某些技術指標甚至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田昭武將其無償交付工廠，批量生產(chǎn)數(shù)百臺，提供給全國電化學同行使用。1978年，該儀器獲全國科學大會獎。

田昭武認為，在理論和應用研究之外，還應該有自己研制的機器，“如果機器的原理都是你自己設計的，那么，你做的研究工作肯定比別人好”。這就是田昭武的“三駕馬車”科研理論。

他愛鉆研

有個外號 “舂糖粿”

田昭武在讀中學時就是名人——曾經(jīng)徹夜未眠探索五次方程的求解方法，同學因此給他取了一個外號“舂糖粿”，意思是他像農(nóng)民制作糖粿一樣，奮力一下又一下地舂，專心致志。

他玩臺球

當過丁俊暉 “粉絲”

工作和科研并不是田昭武唯一的愛好，他喜歡臺球、圍棋、唱歌、攝影等，這其中，圍棋和斯諾克臺球的愛好伴隨他半個多世紀。

這位院士是斯諾克的愛好者，他幾乎風雨無阻地堅持這一愛好。斯諾克臺球“神童”丁俊暉到廈大時，田昭武向他請教了幾招。田昭武的學生曾經(jīng)回憶說，老師回來后喜滋滋地說：“我今天當了丁俊暉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