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歸鄉(xiāng)，經(jīng)數(shù)小時長途驅(qū)車，抵達(dá)時已是深夜。更深露重，四野寂靜，唯村口夜宵檔依然燈火明亮。悠悠米粥香，勾起心中食欲。

停車入內(nèi)，但見爐火明亮，食客盈滿，緊縮的身軀逐漸舒展開來。要一份白粥，再到配菜區(qū)點上幾個小菜，看似簡單，最是地道潮汕風(fēng)味。

魚飯、鹵水、貢菜豬肉、酸菜小腸、醬油豆腐、花生豬蹄、菜脯煎蛋、涼拌麻葉、咸菜、煎魚等一眾雜咸，整齊擺放在食架上，堪稱“后宮佳麗三千”，而主角就是那一碗潔白晶瑩、粒粒分明卻又香糯爽口的白粥。

都知砂鍋粥，卻不知一碗白粥加三兩樣雜咸才是讓潮州人牽腸掛肚的所在。一口粥，一口雜咸，從口中直落胃里，塵封的味覺被喚醒，一路奔走，一路呼喊，細(xì)胞中的故鄉(xiāng)記憶被一點點喚醒，大海、山川、田野浩浩蕩蕩而來。

雜咸眾多，魚飯的地位卻不曾被撼動。挑開藍(lán)灰色魚鱗魚皮，露出皎潔如月的魚肉，筷子夾起，蘸點普寧豆醬，入口，咸鮮味在口腔中彌漫，海洋氣息撲面而來。

古時潮汕漁民外出捕魚，無法及時返回岸上，便用海水將海魚煮熟制作成魚飯，以保持魚的鮮美味道。當(dāng)日新鮮捕撈的海魚，無需打鱗剖肚去鰓，放入鹽水中浸泡十至二十分鐘，而后撈出，按照一層鹽一層魚的原則，整齊擺放于魚籃中，下鹽水鍋蒸煮。煮好的海魚自然晾涼后，外表富有光澤，魚身堅挺硬直，魚肉堅實潔白，且保留了魚肉原有的鮮甜味。在潮州人心目中，這種做法的魚擁有與飯同等的地位。

魚飯最好趁鮮吃，可以凍著吃，也可以煎或蒸，配以兩小碟普寧豆醬或醬油。緊實鮮美的魚肉飽含海洋氣息，與豆醬交融，咸中帶甘，味淡而不薄，配上一碗白粥，怎一個地道了得。

陳曉卿曾評價魚飯：“那種鮮，可能是北方人一輩子都無法體驗的。那種味道是經(jīng)由鹽水的浸漬，促進魚肉中本來甜度的緩慢釋放，形成獨特的鮮甜。”

過去，魚飯最常見的兩種魚是巴浪魚、花仙魚。兩種魚產(chǎn)量大、價格低，在市場食雜店、早餐店、夜宵檔最為常見，當(dāng)然，飯館中還會用其他優(yōu)質(zhì)的品種做成魚飯，黃立魚、白倉魚、沙丁魚、魷魚仔、紅目鰱魚、沙尖魚、烏魚、黃花魚等，甚至連東星斑等高價魚也出現(xiàn)在魚飯中。

味美價廉的魚飯，帶出了潮州美食的平民氣。無論是清晨的早餐粥店，還是深夜的夜宵檔，一碗白粥，一碟魚飯，幾個小吃配菜，便是一道充滿煙火氣的人間至味。再多山珍海味亦有味蕾疲憊時，不如一碗清粥與魚飯更能撫慰人心。

海之恢宏壯闊，化為絲絲縷縷的魚飯香，直入心脾，烙印在每一個潮州人的記憶與味蕾深處。潮州人將對于大海的天人合一的哲學(xué)融入到魚飯中，并從中得出大道至簡的哲理。

（來源：集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