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廈門淪陷后,廈門淘化大同公司鼓浪嶼內厝澳制造廠就負責為難民煮粥,每天兩次由難民挑粥到難民住地分發。
廈門晚報訊 歷史的面容,在流逝的時光中并沒有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70多年前,戰火燃燒到了美麗的海濱小城廈門。那一段歲月雖然已經遠去,但留下的不僅僅是發黃的照片,還有那些深深刻在記憶深處的歷史片段。今天,我們邀請了5位老人,講述他們曾經歷過的烽火歲月。
【講述人:林世巖(87歲)】
1938年日軍攻占廈門時10歲,小學生;家住鼓浪嶼
盡管有人餓得自殺 但絕不向日本人行禮
1938年5月,我還是養元小學的學生。5月13日廈門島淪陷,當時鼓浪嶼是公共租界,還未被日軍占領,廈門十幾萬難民集體逃亡到鼓浪嶼上避難。學校停課了,校園、教會、黃家渡等公共場所都成了避難所。
當時毓德女子中學校長邵慶元等人組織了“鼓浪嶼各界聯合救濟會”,隨后,鼓浪嶼中外人士又聯合成立了“鼓浪嶼國際救濟會”,每天派人到同安、漳州采購食材,淘化大同罐頭廠、兆和罐頭廠的工人加班,灶爐24小時開,每天煮9萬份稀飯,送到各避難所和居民家里。稀飯很稀,吃不飽,口渴了就喝井水。
鼓浪嶼居民家里稍寬敞些的,都會收留難民,有別墅的人家一棟樓住了上百個難民。床單往地上一鋪,就是一家人住的。鼓浪嶼的工人還趕著打棉被分給大家。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鼓浪嶼也被日軍包圍,吃喝都斷了來源。日軍只給居民每人每月發兩斤糙米,那糙米簡直不是人吃的,發霉還有老鼠屎。餓得不行,只能趁天沒亮偷偷過海,走到五通買地瓜葉、高麗菜,或是上山割柴、挖野菜。
長期挨餓,大家全身都浮腫了。有的人在去找食物的路上,走著走著就突然倒下死了,還有的實在受不了上吊自殺了。
雖然饑寒交迫,但是我們對日本人絕不彎腰。當時日本人規定只要見到他們,就得向他們行禮。大家寧可多繞道避開,不愿輕易向日本鬼子彎腰。
1945年初,我和一些生活不下去的窮人向日軍提出申請,想離開鼓浪嶼。當時只有窮人能離開,我們被日軍押到黃家渡碼頭集中,乘船到大嶼島。在海邊過了一夜,第二天國民黨派船來接我們,讓我們把帶的鋼筆、熱水瓶、衣服都上繳后,送到嵩嶼碼頭避難所。那天夜里,有人就死在大嶼島上。(文/圖 記者 林珊 實習生 蘇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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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人:王錦華(95歲)】
1938年日軍攻占廈門時18歲,已出嫁;
家住李厝墓一帶(現中山路附近)
日軍轟炸時妹妹躲在山上 9個人把萬金油當水喝
上個月,廈門晚報刊登了“廈兒團”的一張照片,95歲的王錦華認出了妹妹王錦乖(紅圈處)。劉東華 翻拍
“來來,大家緊起顧廈門……大家進前拼命、拼命,有膽的好漢,不驚死的好漢,不拼總是無生命,拼命、拼命!” 當年廈兒團在廈門最大的戲院南星戲院演出時,場場爆滿。每次演出,都要先合唱這首閩南話歌曲。
我妹妹的聲音好,經常獨唱,戲院最后一排都能聽得清楚。我在劇團做后勤工作,幫著縫衣服、化妝。妹妹14歲小學畢業后,和我一樣沒有繼續讀書。我們形影不離,一起去市場買菜,去公園打球,學打拳,唱歌跳舞。
在公園里,有人介紹我們參加抗日會,小學生和中學生都有。我們讀書時念的是日本人創辦的旭瀛書院。日本人很會收買人心,兩塊錢包一個學期的書本費,吸引大家去上學。進了學校,要向日本人行禮,領東西也要向日本人行禮。我們被邀請參加抗日會后,大姐封建思想比較嚴重,告訴媽媽不讓我和妹妹去,但我和妹妹還是跟著他們一起手挽手唱抗日歌。抗日會后來就發展成了“廈兒團”。
1938年,妹妹跟團到泉州演出,我18歲,已經出嫁,就沒有去。廈門淪陷后,“廈兒團”撤到漳州、廣州,后又取道香港前往東南亞宣傳抗日。妹妹最后到了菲律賓,寫過三封信給我,說菲律賓華僑用9輛車迎接他們,每天都有演出,還是場場爆滿。她在信中說,日軍轟炸菲律賓,他們躲在山上的龍舌蘭叢中,9個人把一罐萬金油當水喝。
我邊看信邊哭,覺得妹妹太可憐了。劇團解散后,妹妹留在菲律賓,直到1970年回國探親,我們才再次相見。妹妹回來的時候,去香港國貨商店給我們買了8大袋子國貨,小到紐扣、針線、豬油渣,她都要買國貨。(記者 龔小莞 實習生 張至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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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人:蔣承志(88歲)】
1937年日軍入侵時10歲;
家住翔安新店澳頭村
全村房屋被炸毀大半 村民組建義勇隊反抗
日本人轟炸之前,我們澳頭村是個很繁榮的漁村。從福州方向來的人要進廈門島,都要從澳頭轉船到五通碼頭。
1937年我10歲,日本人經常炮擊澳頭和周邊村莊,很多房子都被炸毀了。我跟著父母逃到馬巷曾林親戚家,后來又輾轉多處避難,一年后才返回澳頭。
回到家,我們看到的是滿目瘡痍的家園,我讀書的澳頭覺民小學也被炸毀了。據統計,全村500多戶人家房屋被炸塌的有282戶,還有200多戶村民房屋受損,很多村民被炸死、炸傷。
面對日寇侵略,澳頭村民沒有投降,組建了“抗敵后援會”“澳頭村壯丁義勇隊”奮起反抗。在新加坡華僑蔣驥甫資助下,村民購買了一批槍支彈藥,站崗放哨,每天排查可疑人員。
在那個全民抗戰的日子里,不僅成年人,連我們小學生也都站出來,在校長的帶領下到客運碼頭、汽車站、街道宣傳抗日,呼吁抵制日貨。很多旅客自覺把攜帶的日貨交給我們銷毀。(記者 戴舒靜 實習生 王妍)
【講述人:曾華榮(90歲)】
1938年日軍攻占廈門時13歲;
家住曾厝垵去挑水的錘叔公 被日本人捅死在溝里
日本人侵入廈門時我十二三歲,十幾個日本兵坐一輛三輪摩托車朝村里開來。一個叫李開朝的村民沖那些往山上跑的人喊:“快下來啊,要插日本旗,不然家里的房子會被燒了。”
結果,下來的人都死了。只要被日本人發現,都被抓去用機關槍射死,房子也被燒了,從這邊燒到山的那一邊。
有個住在街角大房子的人,被日本兵燒死在屋里,燒得只剩下一點褲腳。村里有個老人,胡須很長,我們都叫他錘叔公。
那天他挑著水桶走到房子這邊,被日本人用槍上的刺刀捅死在溝里,老人家死得太慘了,日本人真狠毒啊。日本兵見人就殺,村里被殺死的人沒有家屬認領的埋了兩堆,水溝里都是血啊骨頭啊。
那時候的中國人,不如日本人養的一條狗。他們的狗都有分配糧食,配湯、配油,我們每人只分到四斤碎米,怎么夠吃啊,大家只好去挖野菜。
我們家里有兩三個孩子,女孩子都要故意把臉弄臟一些,穿黑衣黑褲,比較破的,還要戴頭巾。遇到日本人要行禮,要是沒有行禮,槍拿起來就打。日本人到了這里,我們中國人被糟蹋得太厲害了。(記者 林劭彥)
【講述人:洪卜仁(87歲)】
1938年日軍攻占廈門時10歲,讀小學三年級;
家住鼓浪嶼鼓浪嶼海面上
一片片血塊凝結在一起
日軍進攻廈門時毫無人性,看到逃難的老百姓,他們開機槍掃射。有些人跑到海口,被日本人掃射掉進了海里。
我當時10歲,念小學四年級。在鼓浪嶼海邊,看到海面上一片片紅色的血塊凝結在一起,這里漂一塊,那里漂一塊,真的慘不忍睹,太野蠻了。
難民們坐渡輪逃到鼓浪嶼,鼓浪嶼當時是租界,日本軍隊還進不來。最危難的時候,我見證了同胞真情。鼓浪嶼的小學生、中學生都去給難民帶路,看見有人一上碼頭,我們就問到哪里去?有沒有親戚在這里?有沒有朋友可以投靠?如果一個熟人都沒有,到哪里去呢?
當時鼓浪嶼把所有的公共場所都開放了,學校、教堂,還有一些公共設施,全部開放還不夠容納。島上的老百姓、華僑,他們的房子比較寬敞,也打開家門迎接素不相識的同胞。戰火中的同胞愛,千金難買啊! (記者 林劭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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